母亲,您好吗?
文/娜朵云
2019年5月10日
中国·福建厦门
二零一六年农历八月二十三日未时,中医院外,艳阳高照,重症病房外,空气凝重。过道上,徘徊着一名手捧经书的有孕女子,嘴里不停地念经文,那个女子就是我。重症病房内里躺着我的母亲,重症病房的另一侧是产房,人的生与死就像一种轮回,在此生生不息。
短短半小时的探病时间,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母亲病的样子,瘦骨如柴,全身上下插着各种针管,惨不忍睹,她遭罪了,恐怖至极。次日丑时,母亲扛不住了,她受够了,不辞而别,无声无息。当收尸的人将母亲从重症病房推出来时候,仿佛在拉一根枯树般随便。我送母亲到了太平间,太平间内几个收尸的人围坐打牌,很是热闹,另一边躺着过世的人,很是凄凉,现实的残酷和冷漠麻木,令我跪拜时恍惚站在不同时空内。殡仪馆的人给母亲化了妆,很久很久没看到母亲这般美丽,母亲犹如睡觉般安详地躺着,1个多小时火化后,出来了一堆白白的骨灰,工作人员熟练地拿着小扫帚把里面的黑色渣滓挑开后装入骨灰盒,人的渺小如尘土般灰飞烟灭。
母亲,大名:黄宝珠,“宝珠”意为珍贵的珠子,小名:巧阿,意为灵巧。然而她的一生却未跟姓名寓意一样活。一九五一年农历十月初四,她诞生于福建泉州一户清贫人家,记忆里的母亲是个善良、勤俭节约、好强、为家庭倾尽所有的苦命女人。她独立聪惠,技术扎实,工作优秀,是全厂唯一能派去全国各地学习的人,她笑靥如花,追求的人络绎不绝,而她挑来挑去,在三十岁时却挑了个改变她后半生的男人,很不幸这男人是我父亲,把她带入一个可怕的牢笼,每日充满黑暗、讥讽、焦躁和不安等负能量,伴着岁月蹉跎,慢慢吞噬了她,从此她失去了自我。母亲过世前几年,常对我说句:“我真不该把你生下来受苦。对不起!”而我想,母亲你来人世间到底来干嘛?是为了来把我生下来吗?你为何不为自己活?你的真正自己到底跑哪去了?我的生日,是你的受难日,你到底为何如此勇敢受苦把我生下来?有人说,在生育这件事情上,女人永远是工具,难道说,母亲你真是只能充当工具吗?曾几何时, 我被莫名冠以文艺女之名,各种神神叨叨想法飘啊飘,犯起“病”来就会被调侃句“别太文艺”,有日怎知原来这“病”有得治,就是生娃。其实,从生娃这点来说,做女人蛮好,有机会为自己生娃,接受从女生到女人的蜕变过程,感受生命奇迹。天下还有比这更神圣的事吗?所以,我只想告诉母亲,您没有对不起我,您对不起是您自己。
我想,我是这世上唯一能铭记着她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去接受这个事实。那时,因有孕在身,无法彻彻底底地痛哭一场,我逼着自己强忍着泪水,逼着自己镇定自若,逼着自己一切如常,想着带着愧疚和悔恨活着来惩罚自己的无知和无能为力。我感激父母亲的养育之恩,也一直为童年默默许下的责任而对自己苛刻地活着,却忘了我也只是个人。
母亲走了,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给我留下是我对她的深深回忆和思念。儿时,听母亲说以前我有个哥哥,他在母亲的肚子里走了,我问母亲他为什么走了,怎样才能让他回来,母亲告我把头趴在她的肚子上,哥哥就会回来了。我照做了。记不清做过几次,但哥哥终究还是没仍回来。大了,知道哥哥走了,才有我的存在。而我的存在也是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在医生曾一度奉劝的情况下,坚持让我有机会出来呼吸这世间的空气而换来的。如今小时候母亲说的话,在我心中已成为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喜欢这个谎言,因为它曾带给我期待,而后就是永远的感动……
如今,人活得都很忙,忙到来不及说句再见,世事无常,请在该道别时候,好好说再见吧!也许真的只是一个转身就真的不会再见了。当然,有些人永远不用说再见,因为无论在哪里,都住在心房里,一住就是一世,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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