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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词

杨乐音

文 / 杨乐音

2021/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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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词

看着拥簇渡船的人们,真不敢上前凑那份热闹。人们排的蛇形队伍已经已经站满购票处和游船登入口所有的区域。到处都是游人,看着都觉得窒息,不如寻个馆子坐下吧。

夜幕中的“得月台”三个字搭配粉白的墙显得特别惨白但醒目,让我老远就看见了它们,素白的墙和灯光的设计接得上夜晚的天空,显得清虚,悠远,夜的味道就出来了。白色清亮的LED灯光不仅体现了时尚气息还恰当的渲染出文本的古意。清亮的“得月台”三个字在夜晚中释放的光晕在有意无意间把这里的环境一分为二,喧嚣与冷寂都属于这里。人若处在“得月台”三个字的下方,平远的望去都是彩灯的缤纷,因此白灯的处理就显得非常重要,就像一场饕餮的宴席上缺不了一杯清水让自己的味觉回归。白色的灯光让原本平凡的建筑显得更加卓尔不群。这样喧嚣与孤寂的情形,似乎像极了某些人。

出来时在酒店拿了份旅游杂志随意看了下。据介绍李白曾在此地醉酒“捞月”,于是把这里取名“得月台”。估计这个说法又是一则招揽生意的“段子”。段子本是相声的术语,说段子的人把段子编得五花八门的赚取流量还惹得围观群众纷纷打赏。每每刷到这样的场面我总有恍然隔世的感觉,那份感觉仿佛自己就在插科打诨的瓦舍勾栏里看精彩技艺,叫好声以及财物砸在台子上的声音不绝于耳。真所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群翻酒污,这是“得月台”三个字之下的世俗世界。“得月台”之上,看那拂过月华的一缕缕大气似寒烟一般在这样的喧嚣下落在心头的一丝冷冽。才人们在头脑冷静时是不是该望望星空呢,再回头咀嚼世俗的香艳去构筑人性的诗篇。隔水的建筑,香君家就在那里。现代的粉料刷去旧时的污淖,据介绍香君家这排建筑只翻新了外墙,内在结构还是旧时的模样。我在涌动的人群里静默了许久,看看得月台又看看湘君家再调转头去看远处的夫子庙无奈看到的都是游人。我只好走进“得月台”饭店,点了份鸭肉粉丝和盐水鸭,这里的名小吃。后来几天见到街头到处都是卖鸭肉粉丝的店铺 ,如果是匆忙的旅行点它裹腹就可以了。我就是个匆忙的旅行者,把吃饭节省的时间用来行走。

小时候住在江南,对这一带的文化大体上不会感到陌生。对秦淮河的印象有的来自于小时候的记忆,更多的来自于曲艺 ,文学作品,觉得秦淮河是艳情的。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条臭水沟。”滴滴司机是当地年轻人,他这样说。 避开人流,瞎转,不由得想起滴滴司机的话来。这条河表面上看和其它地方的河流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河流向来是诞育文明的地方,秦淮河大部分在南京市境内,是南京市最大的地区性河流, 历史上,其航运、灌溉作用,孕育了南京古老文明——秦淮河是南京的母亲河。旅游业给这条河流恢复了人气。河面上大型彩灯以及桥下驶过的画舫是否还原了曾经的辉煌。然而曾经再怎么辉煌哪能赶得上二十一世纪的灯光声画技术。彩灯璀璨中,现在的秦淮河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它是一条喧嚣的河。 我看着河水在夜色里,色彩斑斓的流淌着和冷寂的月华重叠一起,从泛起的高光里照见层层涟漪。景色虽美,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了。看着广寒的月亮,我想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看着周围炫彩夺目的灯光,想着它们并不及蜡炬的柔光舒适,电声音乐的聒噪不如素雅的丝竹和几声蛐蛐叫唤在静夜里来得高级,檐下花窗裱就的素纸里俪影成双仿佛在看一幅名人旧迹。书法作为古代文人的普遍修养,解读汉字审美并形成了活泛的法则,在法则里再实现个人的艺术表达,书法活跃在人的精神层面,好书法为世人心摹手追,那时候的文人没有人写不好字的,对书法的追捧,欣赏名家书画是极为高雅的生活。汉字书写不以审美作为追求就不会感受到书写会潜移默化影响一个人的精神取向,这是书法存在的核心价值。活跃在当今的名人书画,有的真无审美可言。做艺术家要有洞明艺术本质的能力,否则作品没有艺术价值。这种充斥在艺术市场上的乱象我只能说请你尊重中国几千年的艺术也是尊重你自己不至于成为审美的笑话。这里和我去过偏远的不大有名的地方相比这里太过热闹,嘈杂下感受不到应该感受到的东西,就像艺术圈给我的感受一样。艺术家必须要有的特征且有区别这样特征的能力即在解决创作语言并在此之上涉及文化源流之思考方称之为艺术。艺术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想起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的笃定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上或是对这个行业有终结的能力并能开示后人的实验与理论价值。艺术可以癫狂却不可以疯狂。做艺术何其难,观点,角度,表现,创新这些微观的形式必须建立在宏观的认知上绝非是借艺术之自由之名胡来,胡来的艺术不过是自己的掩耳盗铃。我朝人流稀少的地方走去,远离最热闹的地方,坐在屋廊的美人靠上想自己古怪的想法,我知道它和我一样不合时宜。

今夜,车如流水马如龙。终于在烟花时节去了金陵。一下汽车,空气中飘浮的树木飞絮,给这个街景带来些许朦胧的意境。滴滴司机却说很讨厌这个季节,飞絮落满全身,抖都抖不掉;过敏的人最怕这个季节了,搞不好一下子会打很多喷嚏。映象中,这么美的城已被这个司机给说的毫无美感了。不过,对于我来说,却丝毫不受影响。长久以来憧憬的美好,在现实来临时,兴致愈加变得兴奋。司机直爽的说法,在我看来是久居之人的正常反应,正如我来此地是为了暂时告别我所居住的地方。眼前的风景和我想象中的基本一致,这是一座飘絮的城,更是一座飞花的城。突然间想起戏曲里林黛玉的一句唱词:"看风过处,落红成阵。“,于是眼中便诗情画意无限了。滴滴司机说,你来得有点晚了,早一星期前还有很多花,现在掉得差不多了,晚樱还是有的看的。这个司机说话总能给我浇一盆子冷水。现在想来他的率性,说话的直白如同他们特产盐水鸭一般,一味盐足矣。想想这样个性倒是简明爽利得挺好的。我那时随意的应和说道花期真是短啊,还好有尾声可以看。

第二天一早,我就进了园子。怕再损失了难得的宝贵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在其它地方,躲在花树下,沐浴在它的香氛里,什么都不想只看亭台楼榭 ,粉墙黛瓦。任由一阵清风,一树花雨,缤纷的叫人迷了双眼,柔了心肠。此刻, 我好想把时间封印,连同自己一起封存起来。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我又想起这首被我掐头去尾的诗来。高明的段子手,就是擅于把故事封存在文字里,让读它的人念念不忘竟成相思。 深究这首诗真充满无限的遗憾与愤慨。曾经少量阅读过秦淮八艳的故事,为着她们的遭遇而倍感惋惜,她们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若是人们拿她们仅仅作为姿色和风月的代名词,听了总觉得不恭之外还有几分尴尬。她们生活在封建桎梏下,她们诗文里苍凉的文字只能照见世事不公和人性的凉薄。她们是秦淮河上悲情的女子。她们为自己做的诗文,百年来像秦淮河水一样缓缓流进喜欢她们人的心田。当你走过江南贡院和她们妆楼的路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青楼生意经营的这么好。它们仅隔着一条河,有好几座桥可以通行。今晚,我已经走过了两座桥。我此次来除了感受江南三月的美景,另一个目的就是为她们的才干而来。千年画坛,留名者甚少,而秦淮女子马湘兰就写入中国绘画史,至今她的兰花作品还珍藏在故宫博物院。她写实主义的画风在经过历史严格筛选的画卷里摇曳多姿。此刻她是什么身份已经不再重要,她就是个纯粹的画家,她赋予兰叶劲挺圆润,韵质饱满充满着生命的张力或是书写自我生命里灵性的优雅。如今学习绘画的人这么多,又有几人能超越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还愿意抒发内心的理想。还有一位女子柳如是让国学泰斗陈寅恪失明中以口述方式为她作了三本厚厚的别传。真心认为柳如是的诗词不逊易安。她婉约多情里蕴藏的刚毅羞煞岸上须眉。我想寻着她们的足迹体会她们的才情又仿佛来赴一场旧时的约定。依旧是草长莺飞,人间三月;只有那样的繁花濡目,碧水缱绻里才能滋养出这样的媛女妖童来,秦淮河就是他们的国。这几天,我几乎走遍了传说中的柳巷花街……这里是夫子庙,过去是江南贡院,再转个圈就是乌衣巷……我循着她们的芳踪 ,如果可以穿越,我们一定相聚在漫天飞花下,看她们和她们值得深爱的人相拥一起,看她们笑颜明媚。就让她们落魄的书,飘零的诗,孤独的画和她们的故事永远被封存 ,只留一个清清静静,安安稳稳的生活,永不作断肠诗,永不弹离魂曲,永不抛相思泪。

码头上的游人渐渐离开,月亮似乎又离我远了一些,它照亮了香君家的门楣。历史终究不是我可以改变的遐想。又想起段子手的那半阙诗来:“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第二天,我买了门票入内参观。眼前的建筑,这下瞧得真切了。四周环境和诗的描述完全一模一样,香君就生活在这里。这是一廊一进两层楼的格局,面积不算大,与秦淮八艳的名头相比较真算不上高配。这些掳来的女孩儿被教的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下迎来送往,真成了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所在。只有人潮褪去,更深露重时才能听到那一首首清吟。金鸣池(咏寒柳) 柳如是有恨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迷离,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样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舫,冷落尽、水云犹故。念从前、一点春风,几隔著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江城子(忆梦)柳如是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么。安排无限销魂事。砑红笺,青绫被。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金缕曲 柳如是雾锁白门柳,似春来、秦淮淡月,桃红依旧。翠帐容颜凭谁晓,寂寞人儿独瘦。黯香枕、雨疏风骤。二十三年如一梦,对白头,莫道能销久。伤心事,君知否?冰心玉色藏清袖。叹新愁、芳颜怎耐,暮霜惊皱。满腹诗文忧池冷,李杜何堪共守。只半面、寒梅空秀。长恨当年轻卧子,卷黄裙、青眼人归后。无尽夜、付残酒。梦江南(怀人)柳如是人去也,人去凤城西。细雨湿将红袖意,新芜深与翠眉低,蝴蝶最迷离。又人去也,人去鹭鹚洲。菡萏结为翡翠恨,柳丝飞上钿筝愁。罗幕早惊秋。又人去也,人去画楼中。不是尾诞人散漫,何须红粉玉玲珑。端有夜来风。又人去也,人去小池台。道是多情还不是,若为恨少却教情。一望损莓苔。又人去也,人去绿窗纱。赢得病愁输燕子,禁怜模样隔天涯。好处暗相遮。又人去也,人去玉笙寒。凤子啄残红豆小,雉媒骄拥亵香看。杏子是春衫。又人去也,人去碧梧阴。未信赚人肠断曲,却疑误我字同心。幽怨不须寻。又人去也,人去小棠梨。强起落花还瑟瑟,别时红泪有些些。门外柳相依。又人去也,人去梦偏多。忆昔见时多不语,而今偷悔更生疏。梦里自欢娱。又人去也,人去碧梧阴。未信赚人肠断曲,却疑误我字同心。幽怨不须寻。又人去也,人去夜偏长。宝带乍温青骢意,罗衣轻试玉光凉。薇帐一条香。又人何在,人在蓼花汀。炉鸭自沉香雾暖,春山争绕画屏深。金雀敛啼痕。又人何在,人在小中亭。想得起来匀面后,知他和笑是无情。遮莫向谁生。又人何在,人在月明中。半夜夺他金扼臂,殢人还复看芙蓉。心事好朦胧。又人何在,人在木兰舟。总见客时常独语,更无知处在梳头。碧丽怨风流。又人何在,人在绮筵时。香臂欲抬何处坠,片言吹去若为思。况是口微脂。又人何在,人在石秋棠。好是捉人狂耍事,几回贪却不须长。多少又斜阳。又人何在,人在雨烟湖。篙水月明春腻滑,舵楼风满睡香多。杨柳落微波。又人何在,人在玉阶行。不是情痴还欲住,未曾怜处却多心。应是怕情深。又人何在,人在画眉帘。鹦鹉梦回青獭尾,篆烟轻压绿螺尖。红玉自织织。又人何在,人在枕函边。只有被头无限泪,一时偷拭又须牵。好否要他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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